发改委产业所所长助理黄汉权就PE入农议题接受《财经》记者采访时指出,中国现代农业各环节本身的经营规模逐步增大,进入了一个增长机遇期,给PE入农创造了良好的条件。PE进入农业,可带来先进的技术、管理和经营理念,带动整个行业的规范化和现代化。
发改委产业所所长助理黄汉权就PE入农议题接受《财经》记者采访时指出,中国现代农业各环节本身的经营规模逐步增大,进入了一个增长机遇期,给PE入农创造了良好的条件。PE进入农业,可带来先进的技术、管理和经营理念,带动整个行业的规范化和现代化。PE入农如同接力赛的第一棒,有了第一棒才会有随后的发展壮大。但当这些投机性强的PE在退出时,要有相应资金接住。这些接棒的资金,可以来自同行业的企业,也可以来自本行业之外。
《财经》:近来,包括凯雷入股卜蜂、高盛收购养猪场、百仕通入股蔬菜物流业、郑州百瑞投资枣业等案例表明,风投和私募进军农业愈加普遍,规模迅速扩大。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?
黄汉权:目前中国农业正面临向现代农业加速发展的局面,国家也正积极制定多项优惠政策促进农业现代化。现代农业不仅包括传统的种植业和养殖业,而是一个完整的产业体系,包括上游的农资(种子、化肥、农药)、农机和下游的农产品深加工等,涵盖到二三产业,各环节本身的经营规模也逐步增大,给PE入农创造条件。
《财经》:与其他产业投资领域相比,农业有何特殊性?
黄汉权:传统而言,从产业特质来说,农业是弱势产业,生产周期长,高风险,回报率偏低,如果投资规模小则收益不高。农业收益周期是以自然农作物和动物的生长周期计算,还要面临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的双重考验,尤其受一些天灾、疫病等不确定因素影响。而我国农业近几年来,随着科技和装备的发展,抗风险能力增强,也给PE入农增添了信心。
《财经》:PE看重的是企业成长潜力,尤其是利润率,在入股后希望通过上市获利,中国农业相关产业和资本市场的农业板块前景如何?
黄汉权:中国农业,以及与之联动的农业板块面临一个长期增长期。以农业的下游产业食品行业为例,长期而言,农产品深加工利润可观。中国1999年GDP已接近1000美元,根据国际经验,在一国人均GDP达到1000美元之后,对食品消费将进入一段快速增长期,这段增长期可以维持20-30年。
这个观点也得到中国现实的验证。1999-2008年十年间,中国食品行业年均20%的增速,2倍于GDP增速,就足以说明这一点。而从1999年到现在刚刚十年,应该还有十多年的快速增长期。因此,借政策放宽和国家支持农业之东风,很多农业企业上市会有较高的市盈率预期。PE选择此时入农,可谓看准了这一增长机遇。
除了对传统种植养殖业补贴和扶持力度逐年加强外,国家对于农业的相关上下游产业支持的增强态势亦十分明显。目前,农产品深加工为重要组成部分的食品工业,在整个中国工业产值占比达到8%-10%,比例相当高,还能够解决7%-8%的就业,仅次于纺织业。加上对相关产业的带动,为农民增收等效应,国家对此设立了很多专项政策的支持。
这些利好,使得农产品深加工和相关农资、农机企业具备良好的增长潜力,出现了一批规模较大、具备上市潜力的龙头企业,这些PE都看在眼里。
《财经》:一些农业企业从常规渠道融资困难,也促使其求助于社会资本。
黄汉权:融资难一直是长期困扰农业发展的头疼问题,也是阻碍农企发展壮大的障碍。而PE等资本进入农业,与国家鼓励社会资本进入农业的政策一致。
中国农业企业有一批大型龙头企业,但更多是规模较小、经营粗放,甚至不规范的中小企业,而难以达到银行的贷款门槛,遭到银行排斥,被拒之门外,而在目前农产品市场,市场化程度已经相当高,竞争激烈,即使有发展潜力的企业,如果不迅速做大做强就可能被淘汰,而大型农企为上市,也需要资金和技术服务、咨询,于是和有资金、有经验的风投、PE一拍即合。
不过就PE而言,多看重利润空间,很多追求通过上市尽快受益,然后就撤出。
《财经》:既然这样,如何协调投机性较强的社会资本与农业发展、农村社会长期稳定之间的关系?
黄汉权:对此应趋利避害,PE进入农业,可带来先进的技术、管理和经营理念,带动整个行业的规范化和现代化,PE入农如同接力赛的第一棒,有了第一棒才会有随后的发展壮大。
但当这些投机性强的PE在退出时,要有相应资金接住。这些接棒的资金,可以来自同行业的企业,这些企业更有经验,也可以来自本行业之外,如煤炭行业、房地产行业。这些行业的经营者,受产业政策和宏观调控影响,有尝试其他行业的愿望。关键是要有政策指导,为其即时提供信息。
《财经》:具体有哪些方式来“接住”?
黄汉权:在接住方式上,资本市场可通过股票买卖,对于上市的公司,PE退出的股票要有人接。未上市的,可采取柜台交易、产权交易等方式。对于可能产生的不确定因素,应该提前做好准备,有应急预案,防止其为追求短期利益而快进快出,伤害农业产业健康。
《财经》:有观点认为,国际资本逐利的天性决定,一旦尝到甜头,就会变得更加贪婪,通过并购来入侵上游,进而控制整条产业链,最后极有可能将行业定价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黄汉权:对于外资进入,是否会对农业产业安全造成恶性影响,的确存在争论。我认为,其关键在于对农业的定位。不能把农业简单当成一般性竞争产业,而是关乎国计民生的特殊战略产业。发生在大豆身上的故事不能重演在小麦和稻谷身上。
《财经》:西方农业大国在农业上对于外资态度如何?
黄汉权:美国、加拿大等国家确实按照市场原则,农业对外开放,并不对外资设立过多障碍。但美、加国情与中国不同,人少地多,粮食大量出口,不愁粮食不够吃,而本土的农业企业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,不惧怕外资介入竞争。
而中国则是人多地少,粮食安全长期将呈现“紧平衡”走势,随着工业化推进,水资源短缺等问题,耕地与粮食供应将更趋紧张。由此看来,中国无法与其对等竞争。目前中国农业现代化、规模化趋势比较明显,给PE创造了条件,但PE动辄数十亿上百亿的资金,需要有大的经营实体与其对接。
《财经》:国家对于社会资本介入农业规模化进程持何种态度?
黄汉权:农业规模化经营包括多种方式,企业加农户是其中一种方式。目前在一些城市周边地区,一些企业包租农民的耕地,将许多农民集中起来搞规模化经营,农民在这里打工并收取租金,将零散土地集中,统一种植农作物,统一销售、统一管理。这样可以解决小农生产的一些弊病。
这种规模化、产业化为较大规模资本的进入创造了条件,其中包括PE这样的股权投资基金,否则以往一家一户的零散经营,PE即使想种菜也没有大量集中的耕地。但是企业经营也可能有风险,一旦经营不当,农民的租金和工资都难以兑现,恐影响稳定。
因此,从本质上来说,农业产业化是国家允许的一种探索。
《财经》:未来PE入农发展趋势如何?
黄汉权:目前来看,PE进入的涉农领域更多的是以育种、农产品深加工为主,真正种粮、养猪、养牛的仍属少数个例。一方面是因为在农产品深加工领域,PE拥有技术、管理等优势,可更好帮助企业成长,另一方面主要是因为种植业、养殖业利润率相对不高,农业利润率高的更多在农资和农产品深加工上。
也有搞高端种植养殖的,主要是绿色有机农业,面向高端人群,利润空间相对更大。我认为,未来PE真正进入种植和养殖业不会成为普遍现象,更多还是集中于上游的农资和下游的深加工领域。
《财经》:现在国家对于PE入农还没有专门的规定。
黄汉权:的确,现在并没有对PE入农进行政策限制,但是关键是对外资,尤其是跨国公司,对那些可能形成垄断,控制整个产业链的公司,对其进入事关国计民生的敏感领域,应予以规范。
《财经》:这方面的规则和政策制定有没有具体的规划?
黄汉权:现在只是停留在讨论阶段,并没有成文的意见。对于外资进入粮食深加工领域,正在进行摸底,还没有形成明确政策。目前有意见认为,应模仿玉米深加工核准制,将小麦粉、稻谷深加工也实行核准制,对这种重要粮食深加工要有所控制,要有一个天花板,对其设立上限,至少要保证中国13亿人的口粮。
面对外资,最关键的还是培养本土大型企业,苦练内功,发挥其主渠道作用。